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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崩離析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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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崩離析(七)

“放心,黑子同學非常喜歡那個地方,我不會在那裏跳下去的。雖然我現在腦子裏很亂,但大概也不會去死的。”

“很抱歉我不能再履行對詩織阿姨的承諾了,我永遠也成為不了詩織阿姨那樣的人,征十郎需要的是能夠無限包容你、永遠在你身後駐足的人,我做不到。”

“因為是征十郎先松開手的,我已經很可憐了,再給我留一點尊嚴吧,請就這樣允許我離開吧。”

平靜下來之後,白鳥又對赤司說了這些,然後就推開便利店的門離開了。

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該去哪,她在日本的一切重心都在赤司身上,學校已經關門了,也不想回到藤原家。

她沒有完成藤原先生拜托的事情。

也沒有做到詩織的請求。

完全沒有面目踏入藤原家古樸的宅子半步。

——“哎?你怎麽在這?”

——“不是你說不讓我淋雨的嗎,你的傘呢?”

落在身上的雨停了,同時響起的是頭頂上的聲音。

白鳥視野中出現了一件黑色短袖,有點眼熟,好像是……好像是……她思維有些遲鈍,緩慢地想了想,然後擡起頭看見黝黑皮膚的少年。

白鳥低聲道:“青峰大輝。”

她後知後覺地想到,今天這所有的一切,其實都是青峰引起的,他就是點燃導火索的那個人。

她的聲音很輕,青峰只看見她嘴皮動了動好像說了什麽,於是把耳朵湊近。

“討厭……”

“哈?你大點聲啊。”

“我說我討厭你啊!”

隨著話語聲落下的是白鳥的拳頭,青峰應對不及,竟然真的被她一拳錘到了臉上。

青峰捂著腮幫:“混蛋——你幹什麽啊瘋女人?!”

白鳥不再理他了,轉身就想要走。在她要走出傘的覆蓋範圍重新進入雨裏的時候,青峰按住她的肩膀:“不是我說,你到底怎麽了啊,赤司去哪了。”

不管青峰說什麽白鳥都沒有反應。青峰煩躁地擡起頭,恰好看見遠處跟在白鳥身後的紅發少年,眉頭皺起來,剛想要叫他,卻看見赤司在轉身離開了。

雖然還是不知道發生什麽了,但總不能讓白鳥繼續這麽淋雨了。現在白鳥的校服襯衫被雨水沖得完全貼在白鳥身上——幸好帝光的制服是藍色,還不至於太透——又明顯精神恍惚,放她在外面亂跑,還不一定會發生什麽。

青峰:“跟我走吧,我帶你去找五月。”

女生應該會更擅長應對這種場面吧。

青峰的父母去遠方親戚那走動了,家裏沒人,索性把白鳥帶到家裏了。因為父母不在,房子裏到處都是青峰大輝胡作非為的影子。外賣垃圾袋在地上隨意地扔著,桌上放著一堆拆開不知道吃沒吃完的零食,游戲手柄和電線纏在一起,成人雜志翻開朝上放著,露出內頁胸很大的比基尼美少女。

青峰把毛巾丟到白鳥頭上:“你去洗澡,我去對門找五月給你拿件衣服。”

五月?白鳥的思維還是慢半拍……哦,是桃井。

“可以不要嗎?”

“?”

“你最近發瘋她情緒一直很低迷……我和赤司的事情她解決不了也幫不上忙,恐怕會更難受。而且,”白鳥揉了揉眉頭,“太狼狽了,不想讓更多的人看見我這個樣子。”

青峰“嘖”了聲表示麻煩,但還是轉身去自己房間翻了翻,找出自己小學的衣服扔給白鳥:“先湊合一下吧,內衣什麽的我可沒辦法了啊,你拿吹風機吹一下吧。”

白鳥腦袋上蓋著毛巾走出來的時候,青峰正坐在電視前面,一邊吃漢堡一邊打電動。白鳥盯著他邊上擺成小山的漢堡,沈默了一下。

似曾相識的景象,和她的一位發小好像。

青峰瞟了一眼白鳥,白鳥個子高,因此青峰小學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長度也不是太誇張,就是略有些肥闊,有了種嘻哈的風格。

這種風格本來放在白鳥凜的身上應該是會很奇怪的,但白鳥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挺直腰背端莊優雅,反而有些松垮和懶散,因此並沒有很強烈的違和感。

“餵,你和赤司怎麽了?”

白鳥往沙發上一倒:“散夥了。”

“他甩的你,還是你甩的他?前者吧,”青峰嘲諷道,“你這家夥一副離開他就會死的樣子。”

“太覆雜了,你的腦袋聽不懂。”

“餵!”

“如果是綠間,他大概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,根本不需要我解釋。”

“該不會是因為黃瀨吧?”

沒想到青峰會忽然提到黃瀨,白鳥詫異。

“那家夥在追你吧,你跟他之間的氣氛也奇奇怪怪的。”

“……很明顯?”

“從夏威夷開始,他比黏阿哲還要黏你了。不過,”青峰微微一頓,“你應該不會讓赤司以這種理由離開。”

其實沒單獨說過幾句話,但是青峰大輝意外得非常了解她呢,白鳥想。

青峰:“是赤司自己的問題吧。”

他暫停游戲擰著身子回頭看白鳥。

青峰想起那天遇見灰崎時赤司的表現:“‘我的命令是絕對的’……雖然當時聽的時候感到很震撼,現在想一想,說出那種話,怎麽想都感覺不太正常。”

白鳥冷笑一聲,直起身子,粗聲粗氣地模仿青峰的口吻:“‘能贏過我的,只有我自己’——說出這種話的人又有多正常啊?”

“混蛋,”青峰罵了一聲,轉過頭繼續打電動,惡狠狠地按著手柄按鈕,“我是實話實說罷了。”

“我現在就可以打敗你。”

“哈?”

青峰楞了一下,但隨後就想起白鳥之前也是籃球隊成員。雖然男女體力和體格差距巨大,女子很少能在1v1中占領上峰,但是,事無絕對,WNBA就有很多非常厲害的女選手……

白鳥忽然在他旁邊坐下了,把他手上的手柄拿過來:“馬上打破你的記錄!”

“你是說打游戲啊!?”

“不然是什麽,籃球?我要是想打贏你先得去註射一針血清,”白鳥嗤笑一聲,“你最好做好準備,你在日本同齡段內很難找到對手了。”

青峰垂下眼。

“如果打到職業階段,當然會遇到更高水平的對手,但是在此之前,你就必須學會長時間忍耐這種無趣的籃球,你能做到嗎?……啊,”白鳥忽然想到,“你做不到也得做,就你那個成績不靠籃球就別想上高中了——是按這個鍵嗎?”

青峰本來因為白鳥說的話越發低沈,聽到最後一句立刻暴跳如雷:“連按鍵都不會還想打破我的記錄?!”

“試一試嘛,說不定我很有天賦呢……哦,好厲害,動起來了!”

“不是那樣的,”青峰看著電視上七扭八扭的角色急道,“你有沒有玩過啊!”

“當然沒有了,”白鳥嘟囔,“我以前哪有精力搞這些東西啊。”

青峰不說話了,他突然想到,打電動和白鳥凜,這件事和這個人名似乎不應該出現在一起。

白鳥凜應該和拉小提琴、彈鋼琴,或者別的更高雅的活動聯系在一起才對。

記憶裏在學校那個——“請問青峰同學有什麽事嗎?”、“青峰同學,請不要……”,用著彬彬有禮的敬語,語氣溫婉含蓄的白鳥好像是一個很遙遠的人。

雖然青峰早就看出來她本性或許不是那樣,但也沒想到,有朝一日會看到眼前這個穿著肥肥大大的衣服,盤腿打著電動,嘴巴裏大呼小叫,生動鮮活的白鳥。

青峰毫無障礙地就接受了這樣的白鳥,好像白鳥凜就應該是這個樣子似的,他以前對白鳥的那種莫名的厭惡感也隨之消散了。

白鳥真的像她說的那樣,對打電動意外得有天賦,她上手飛快,兩三局下來青峰就意識到自己的記錄岌岌可危。

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——說起來好像很久,但因為臨近日暮,也不過半個小時——白鳥徹底打破了青峰的記錄。

她舉起雙手歡呼,開了瓶青峰的可樂以示慶祝,可樂喝了幾口,她仰起頭,望著天花板和吊燈:“原來我的‘才能’在這裏啊。”

饒是青峰也不得不承認:“嗯,是還行吧。”

“浪費了太多時間在根本沒天賦的事情上了啊,我,”吊燈的光亮讓白鳥的眼睛有些酸澀,她忍不住眨了眨眼,“如果沒有遇見征十郎,搞不好會成為電競選手之類的角色嗎?”

也不能說是沒有天賦吧。

青峰平時懶懶散散,但名人白鳥凜的事情還是能鉆到他的耳朵裏。赤司征十郎的完美未婚妻,帝光中學的高嶺之花,聽說從各個領域取得的獎狀能壘成一人高。青峰常見到其他社團的部長跑到籃球部請白鳥幫忙。

只能說,和赤司征十郎這樣的人比,這些天賦確實還不夠看。

而且更重要的是,白鳥一直在做,不喜歡的事情啊。

青峰看見她的嘴唇抖動起來,眼淚順著眼角滑到耳後,消失在烏黑的頭發裏。

在下午看到那樣的赤司征十郎以後,白鳥終於哭了出來。

青峰的生命裏,第一次看到有人哭得那麽悲慘。他見過的最多的女性的眼淚來自於桃井,摔倒了、布娃娃被弄壞了、小學畢業式上告白被拒絕了……第二天桃井就可以重新打起精神。

但白鳥現在的眼淚不是那樣,而是一種,青峰模模糊糊的意識到,大概是,即使再過幾年,過很多年,哪怕以後白鳥和赤司和好了,以後白鳥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,白鳥回想起來依然會忍不住心口酸澀的眼淚吧。

因為,並不是為赤司而哭,而是在為自己難過。

他對處理女性的眼淚很沒有經驗,手足無措了半天,腦子裏閃過過去哄桃井的樣子,但又很快意識到,那些手段是很殘忍的。

阻止現在的白鳥哭泣,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。

於是他只是靜靜地坐著,把紙巾遞給白鳥,等到白鳥終於哭累了,開始轉為輕聲的啜泣,才道:“至少以後可以打電動了。”

白鳥望過來,眼睛裏還含著淚,亮晶晶又楚楚可憐。

青峰突然臉紅了:“從,從現在開始努力,當電競選手也不遲。”

剛才的楚楚可憐一掃而光,白鳥頓時大笑起來。

笑是會傳染的,青峰才開始被她笑得莫名其妙,後來也跟著笑,一邊笑一邊說:“餵,白鳥,你現在這樣子,比以前順眼多了。”

“哦?”白鳥忽然楞住,慢慢把腰直起來。

“這樣嗎?”她姿態優雅地微微俯身,將頭發別在耳後,又用上熟悉的敬語,柔聲道,“謝謝你,青峰同學。”

青峰楞住了,他和白鳥對視,看到她眼中的狡黠,一秒、兩秒。

然後兩個人一起爆笑。

青峰笑倒在地:“你這家夥,還蠻有趣的嘛。”

白鳥也學他躺到地板上: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,我也可以笑成這樣啊。”

笑累了,白鳥轉過頭看著旁邊的青峰:“餵,青峰大輝,”

“幹什麽?”

“你好像對我的身體很感興趣。”

“……哈,哈啊啊?雖然是實話,但是太直接了吧你,還是不是女生啊。”青峰被嚇了一跳。

“那,”白鳥問,“要不要做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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